生活散记|300多里地,32年后的第一次相会,同学,还好吗?1 L# j' s7 {. z( e7 n) U) E8 u
我们何以相聚 ▓ 眭剑平 去年10月19日,我和孙立乘车去泰州,想去和王建民、徐贞明会一会。屈指算来,这一会,竟是大学毕业32年后的第一次专程相会。32年,竟然是32年呀!
1 Z$ P1 w0 o" t' e泰州,距离南京不过三百多里地,然而,我们却是第一次登上去那儿的列车,所以,我和老孙,都有些激动,有些怅惘,有些不知所措。2 M4 V, c" w+ B# @) R9 Y3 @/ h
窗外,是秋天的田野,是我们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稻田。青葱、微黄、金黄、苍黄,斑斑驳驳,变幻莫测,在车窗外迅疾后退,逐渐消失在亮蓝色的天际。我闻到了稻子青涩淡微的清香,从列车里混杂的气味里顽强地传过来——我知道这是幻嗅,大概,是我的农民的基因被突然激发了。但我又知道不完全是,是苏北这广袤的原野让人产生了无边的联想。看看老孙,他也是一脸的陶醉。要知道,他可是做过八年的农民,亲手收割过无数的稻麦。是否,这旅途偶遇的秋景,让他往事重现,或者,引起了他那些隐秘的特殊的体验?他有时专注,有时茫然,有时飘渺,我想,这个情感内敛、喜怒不形于色的文学博士,现在,完全是个丰收农民的感受吧?
9 n( o0 l( q8 e3 Q+ }9 v/ k( ~1 j然而,我错了。
$ D6 k& d J1 ]/ W! H% {“眭剑平,你想,我们这次去泰州,是不是有些突兀冲动?”/ R9 p7 \$ ^2 \' N9 `
我不禁莞尔,这也是我的问题呀!
+ S: i; d/ @; d$ K" Q( v' T我也不回答他,只是沉默在自己的联想里:王建民的连腮胡子、双臂健硕的肌肉、一笑两颗的虎牙、每天中午临帖时的严肃、有时很微妙的狡黠——都是32年前的样子,可是,现在,他还是这样吗?应该不会了吧?32年,在孩子们看来,是多么漫长的岁月,也许,在他们眼里,比一生还要漫长,还要不可思议,还要恐怖得无法理喻!可是,我的心里,为什么还是那个青春焕发的王建民呢?' A6 \& d& t7 U
我记得,在南师的校园里,有四棵高大的水杉树,树下,一块石碑上刻着“1954年生物科毕业母校留念”,我们1979年看到的时候,觉得那是多么遥远的以往呀!现在,32年了,自己竟然还妄想着岁月永驻,青春不老!8 n* |6 W }2 m: H
老孙也沉默了,也许,他窥破了我的心思。“惊呼热衷肠,儿女忽成行”,杜甫这样说过。我们没有成行的儿女,但也有了成年的儿女,这样一想,原本愉快轻松的旅程,忽而变得沉重起来了。8 |" Z2 M9 h9 Q6 w z& f6 H
泰州原来是这样一个干净清净的小城,王建民、徐贞明生活在这个城市,应该很舒服的,我这样和老孙说。
+ a! N# x3 \$ U1 t4 ?老孙比我沉稳,只是点头摇头,细细鉴赏白墙黑瓦、小桥流水、安闲悠然的泰州城。
N9 O, ]$ Q2 g. S! I虽然略有陌生,然而依旧亲切,这就是我的老同学——王建民好像更壮实了——这是我的第一印象,然而也就只有这一点儿变化,连腮胡子、双臂健硕的肌肉、一笑两颗的虎牙——这些还是的,一点儿没有变化,但好像有些拘谨,有些客气,不像是以前那个整天“眭剑平眭剑平”的王建民了!& e* J& o! t/ v0 T: G: v! ]% @ }
徐贞明呢,除了多了些皱纹,好像还是那个徐贞明,只是老练、干练了许多——招呼的语气、张罗的神态、寒暄的动作。我和徐贞明一向很好,虽然不是一个寝室,但他的朴实、真实、扎实,是我这个腼腆的害羞的乡下人安心和自在的,虽然年龄悬殊,但无话不谈。
# D* U$ u% w: u6 H夏如香从盐城赶来了——这次聚会,他是主导者,因为,他和徐贞明是生死相交的铁杆朋友,四年里鼓不离槌,秤不离砣,我想,如果两人是异性,那肯定是和美默契的一对儿,可惜不是。他们也是32年没有见面,这次终于得以相见:话语平淡,但泪光闪动,嘴唇颤抖。; |3 I7 |8 p0 I2 ?
吴国忠从武进赶来了——老孙说,是他透露的消息,吴国忠一听,急忙赶来了,虽然他第二天要赶回去吃喜酒。吴国忠见过几次面的,但我发现,他变化很大,以前很少言语的,现在,他却主导了所有的话语:又急又快,又清又楚,无所不知,无所不谈,时有妙语,令人解颐喷饭,令人击掌称快。他,究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口若悬河妙语如珠的呢?
6 H- c3 I, u+ c" i32年的距离,存在吗?存在。真的存在吗?不存在。我的眼前迷离起来,仿佛心不在焉,仿佛精骛八极,好像神飞天外,分不清往昔与今天,分不清现实与想象,就像在梦中,就像是幻觉。 Y9 Q7 Y3 }/ n) h$ X1 x
永远不变的话题,是杨柳和某姑娘,补充种种的细节,揭秘种种的秘密,讥笑曾经的幼稚,冷嘲当日的幻想——
0 c/ r' n) k. U) D: M, ^: b. V渐渐说到各人32年里的变幻莫测的命运:突如其来的疾病,意料之外的灾难,养儿育女的艰辛,事业坎坷的折磨,家庭离散的悲欢——我们毫不隐晦,在这个年龄,除了偶尔微不足道的荣耀,还有什么,比真实的生活,更值得我们回味呢?( I8 k! ^3 a/ v' k5 I; i+ r, \/ ^
生活就是这样,它永远不是青春焕发时候曾经迷醉过的那么浪漫轻松——在南师的校园里,我们曾经多么年轻、多么轻松,多么单纯,多么快乐啊!在那时候,我们还不知道将来会有这样的生活在等待着我们——如果知道,我们有无信心和勇气度过这漫长而又短暂的32年呢?
/ F. W# G( o+ n R2 s+ u6 c- F也许,这一张张沧桑的面孔上,我看到的,并不是例外的生活。也许,生活就是这样,我们得到的,并不比别人更多,当然,也并不比别人更少。; R9 ~2 ~1 x% z/ u0 E6 a
因为,我在我的同学的面容上,看到的,看到更多的,不是哀伤和坎坷,是平静,是冷静,是沉静,更是宁静。
, N- ?) k, ]8 D* K* A那是风雷电闪后的宁静,是波涛汹涌后的宁静,是轻舟万山后的宁静。
) R; s7 H1 Y! u: {. H5 e( K+ V+ h2 _3 j这种宁静,是用了32年的时光修炼成的宁静。$ u7 ~( U2 Z& `( 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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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看吴国忠带来的《这一代》,这份杂志,曾经让我夜不能寐多少天,现在,竟然又看到了。那些曾经闪光的名字,那些激动过少年的心的诗歌,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,就像南师春晚的芬芳,就像大草坪上闪烁的星光,就像永存青春心灵的片片回忆,接连不断,接连不断,接连不断啊! 那些激动的灵魂,诗的灵魂,昂扬奋发的灵魂,还在吗?在哪儿呢? 有些东西,有些情绪,有些回忆,是不能细说的,只能在某一个特定的场合,特定的人物,特定的氛围里,让你悸然心动,惘然若失,而又黯然心碎的,而这种心碎,是不能用泪水和痛悔来表达,却只能用微笑和微笑后的淡然来掩饰,此刻,是否到了此刻呢? 终于要再次分别了。32年的离别,24小时的相聚,这就是人生。 王建民在车站,最后跟我说了一句话:刚才,送夏如香上汽车时,突然感到非常寂寥。 寂寥,这个词用得很好。我忍住了眼睛里的泪水,看着这个强壮坚强的泰州汉子,他的人,他的字,他的那一笔颜体大字,都是阳刚威猛的具象,而现在,他却像个伤感的诗人,因为,他的心里,一定有一种比尖刀还要锋利的刀刃划开了坚韧的心脏,让他感到了人生的冰冷和时光的酷寒。 我没办法用言语回答他,没办法正视他,于是,就只好淡然地挥挥手,就像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有的世故那样,但我知道,这不是此刻我能够扮演的角色:老兄,保重! 是什么,在32年里,阻止了我们的牵挂和思念?这三百多里的距离,难道是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吗? 我不想自我欺骗,说,我们曾经有多么深厚的友谊。不,不是这样的。我们就是平常的同学,就是曾经还矛盾不断的同学,也许,我们还彼此嫌恶和伤害过,也许那时候还诅咒过再也不要见面过。可是,我要老老实实承认,这32年来,有多少次,在梦里,不,即使在清醒的白天,思念过我的同学,就像自己的影子,仿佛永远无法摆脱,就像最初的爱恋,永远无法忘怀,就像无尽的心跳,永远无法停止。 因为,同学们啊,我们虽然萍水相逢,虽然不测的命运让我们四散分离,但那是我们的青春年华,流金岁月,梦幻时刻啊! 这32年里,我们又碰到过多少件事,多少个人,甚至,又交了多少个朋友,甚至,找到自己最亲密的爱人,可是,我们总像是缺少了一样最珍贵的东西,缺少了它,就缺少了纯真,缺少了清新,缺少了洁白和单纯。 我们在此后的流年里,回味着,思念着,品尝着,可是,我们再也找不到了。 这就是人生的无奈。 所以,我们深怕玷污了这种感觉,所以,我们有意无意地回避相逢的机会,所以,我们深怕打碎了这美好的东西,因为,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们,美好的,往往是最容易破碎的。所以,我们宁愿深深隐藏着、掩饰着、维护着。 可是,同学们,我们都年逾半百,虽然,我的头发依然漆黑,我的心灵依旧年轻,但时光不会为我停留,我已经看到秋天的萧瑟和寒冷,我们是否应该珍惜每一次的相会,每一次的机会? 当大潮退去,留下的就是闪亮的珠贝。 我会小心的拣拾这一颗颗珠贝,珍爱她,保护她,收藏她。在此后的岁月里,我们是否可以珍惜这一次次难得的聚会,因为,不会越来越多,只会越来越少。 在初夏的清凉里,我写下这样的文字,而我知道,夏天之后,又会是一个秋天。 你的同学:sjp & ^- f5 e N, ]: r6 k
本文作者睢剑平 眭剑平,1979年入学南京师大中文系,毕业后在南京市燕子矶中学、南京市人民中学工作。 4 G1 ^7 S; ["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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